采访者：徐苏斌，曹铁娃，贾洪波
文稿整理：孙兆君，2023年7月05日
文稿校对：孙兆君，2023年7月05日
访谈时间：2022年12月17日
访谈地点：线上访谈
整理情况：2023年7月05日整理，xxxx年x月x日定稿
审阅情况：xxxx年x月x日受访人审阅修订完成

徐苏斌:我想再接着问问您，请您接着往下讲文化基因的这个问题。
李刚:文化基因我觉得现在有一个比较热门的中外文化交流的问题。就是现在大家都在争谁的文明早，好像谁的早谁就高人一等，文化自信就有了。这个我觉得有点儿大可不必。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客观的历史问题。其实我们中国人现在来讲，从人种上本身就比较复杂。从文化上讲也很复杂，除了汉字传统，汉字基因是我们最明确、最显著的一个基因以外，其他的基因都已经模糊了，或者说已经都非常杂乱了。现在我们想通过文化传承的基因来考虑，就没必要去争那个。“我就是正宗的，我就是先进的”，我觉得没必要这么争，应该还是客观的去看待这个问题。
基因来讲，我们有传承，他们讲这个是绵延不断的，这个是没问题，包括历史上各个时期，其他足以统治中国（的民族）他们也慢慢地被汉化了，也都被汉字文化给同化了，这是事实，我们没有必要去争辩什么。但是，我就想在这方面的研究还是应该客观的分析，把他具体到细化的学术问题上，不要往民族大义、文化自信上扯，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。
包括中国文明起源的问题，大家现在想这个有没有受到西方的影响，因为毕竟西亚美索不达米亚，北非包括印度河流域，这个文明比我们早。我们现在就说5000年的文明，但是实际上我们5000年也没够着，人家美索不达米亚没够着，埃及没够着，甚至连印度河柳絮 ，我们是不是还往前推？其实现在考古界有这么一个趋势， 19大开过之后，国家文物局出来开发布会，说我们的文明已经有5000年了。他主要依据就是良渚文化，良渚这个城够5000年了，所以就说5000年。后来紧跟着就有学者提出有6000年、7000年甚至8000年，一个比一个早。那到底什么是文明？到现在没搞清楚。我们现在还有大量的学者在探索什么是文明，那么你的文明起源到底有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？那么你国际上，是不是可以各国有各国的标准？但是现在国内是这个双标派是比较占优势。就是我们中国有中国的特色，我们中国的文明有中国文明起源的独特之处。这样等于说就建立双重标准，否定了以前文字的出现、青铜器的出现和城市的出现。我们都知道良渚没有文字、没有青铜器。
现在浙江的学者就主张玉器文明，他没有青铜器有玉器，玉器可以代替青铜器成为文明的要素之一，我们有城址，我们有大型的水利工程。但是文字怎么办，文字算不算文明起源的一个充分的条件呢？但是现在如果你主张5000年的时候。我们5000年是没有文字的，至少没有考古发现。就是说在这个问题上，中国人就是民粹主义的情绪很高涨，我觉得这样是对考古，对历史研究是不利的。你没有文字，或者说有一些文字我们还不认识。甲骨文是不是中国唯一的文字传统？这可能也不是。没有考古发现，说实在的证据不足，那么我们想对于文化的传承。现在来讲其实条件不太成熟，说不清楚。
如果有文字是最好的，文字记载了什么就是什么，大家都没有什么可争论。那么在缺乏文字证据的情况下，我们怎么办？那我们这个文化基因的研究只能从器物、遗址、墓葬，从这些物质文化遗存上来研究。所以说我觉得现在考古学还是应该重视器物器形学、器物类型学的研究。这个包括遗址类型的研究，还有一些技术的研究，技术可能讲起来比较抽象，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工具，对于制成品通过工具来繁衍这个技术。
那么我们看这个技术有没有是我们本土原生的？还是从外面借鉴来的？我觉得这个研究要精细化，要多角度化，这个也有助于我们对于文化基因的理解。一旦我们发现我们有外来基因，我们也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 ，我觉得吸收外来的文化是很正常的一个事情；同时我们也有往外辐射，也有对外的影响。所以说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客观对待，不要上升到许多这个很虚或者很高大上、升华的那些结论上去，要回归基础研究，我觉得这点在国内做的是不够的。
徐苏斌: 梅建军老师最近有一个讲座，他就讲秦始皇陵发掘出来的坑里头有水芹，然后他就分析水芹的铜的来源，他觉得是来源于中国。但是实际上，有一个可以探讨的想法，就是他可能工匠是来自于西域。所以他在说这个问题的时候，拿中西结合来做一个说明。我是觉得就是，过去我们可能更多地从考古学来谈中原如何影响外面，或者是中原是一个中心。比较起来，在海外的学者，他们可能更关注的是这种全球性的文化交流，是不是这样的感觉？
李刚: 是的，现在国内的学者 ，他这个中原中心主义、中原正统观非常强。包括黄河流域主导还是长江流域主导，现在这个其实是有争论的。像现在所谓炎黄子孙是黄帝的，黄帝的是活动在黄河流域的。如果你说长江流域的文化发达，你说良渚发达，你说石家河发达，你说盘龙城发达，那不成了长江流域比黄河流域还要发达吗？事实上是这样的，我们不能否定这个问题。现在发现这个苗头了以后，大家又开始猛烈地挖掘黄河流域的这些亮点，觉得还是要维护这个黄河起源说。我觉得大家真的是有点儿太没意思了。也许考古这个东西发现是偶然的，也许这几年长江流域发现的比较精彩，那备不住在后边几年黄河流域又有大发现，所以我们没必要为了争这个去开展工作。对于青铜器的制作来说，可能国内还有两大争议，一个是失蜡法，就是中国先秦时代是不是存在失蜡法问题。我不知道您说的梅建军老师的那篇文章是不是涉及到失蜡法的问题？